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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安徒生童话】冰姑娘(7)

2019-09-30 03:03 来源:笔杆子 人气: 评论(

“你知道的东西倒是不少!”她说,同时大笑起来。“在我们后面更低一点的地方有一个很好的牧场。我的羊儿就在那里!我才会看羊呢。我从来没有丢过一只。我的东西永远就是我的。”

“你的胆子真大!”洛狄说。

“你的胆子可也不小呀!”她回答说。

“请给我一点奶喝好不好——假如你有的话。我现在渴得难受!”

“我有比牛奶还好的东西,”她说。“你可以喝一点!昨天有几个旅客带着向导住在这里,他们留下半瓶酒没有带走。这种酒恐怕你从来没有尝过。他们不会再回来取的,我也不会喝酒。你拿去喝吧!”

于是她就把酒取出来,倒在一个木杯里,递给洛狄。

“真是好酒!”他说。“我从来没有喝过这样使人温暖的烈酒!”

他的眼睛射出光彩。他全身有一种活泼愉快的感觉,好像他现在再也没有什么忧愁和烦恼似的。他充满了一种活跃的新的生命力。

“她一定是塾师的女儿安妮特!”他大声说。“给我一个吻吧!”

“那么请你把你手上的这个漂亮的戒指给我吧!”

“我的订婚戒指?”

“是的,就是这个戒指。”女子说。

于是她又倒了满满一杯酒。她把这酒托到他的嘴唇边。他喝了。愉快的感觉似乎流进他的血管。他似乎觉得整个世界是属于他的;他为什么要使自己苦恼呢?一切东西都是为了我们的快乐和享受而存在的呀。生命的河流就是幸福的河流。

让它把你托起,让它把你带走——这就是幸福。他望着这个年轻的姑娘。她是安妮特,同时也不是安妮特;但是她更不像他在格林达瓦尔得附近见到过的那个所谓“鬼怪”。这个山中姑娘新鲜得像刚下的雪,娇艳得像盛开的石楠,活泼得像一只羔羊。不过她仍然是由亚当的肋骨造成的——一个像洛狄自己一样的活生生的人。

他用双手搂着她,望着她那对清亮得出奇的眼睛。他望了不过一秒钟,但是我们怎样才能用语言把这一秒钟形容出来呢?不知道是妖精还是死神控制了他的整个身体,他被高高地托起来了,他也可以说是坠进一个阴惨的、深沉的冰罅,而且越坠越深。他看见像深绿色的玻璃一样明亮的冰墙。他的周围是一些张着口的无底深渊。滴水像钟声一样响,像珠子一样亮,像淡蓝色的火焰一样发光。冰姑娘吻了他。这一吻使他全身打了一个寒颤。他发出一个痛楚的叫声,从她手中挣脱,蹒跚了几步,接着便倒下来了。他的眼睛面前是漆黑一团,但是不一会儿他又把眼睛睁开了。妖魔开了他一个玩笑。

阿尔卑斯山的姑娘不见了,那个避风雨的茅屋也不见了。水从光秃的石头上滚下来;四周是一片雪地。洛狄冻得发抖。

他全身都湿透了;他的戒指——巴贝德给他的那个订婚戒指——也不见了。他的猎枪躺在他旁边的雪地上。他把它拿起来,放了一枪,但是放不响。潮湿的云块像大堆积雪似的填满了深渊。昏迷之神就坐在这儿,等待着那些不幸的牺牲者。

他下边的深渊里起了一阵响声。这声音听起来好像有一堆石头在坠落,并且在摧毁着任何挡住它的东西。

巴贝德坐在磨坊里哭。洛狄已经有六天没有去了。这一次本是他错,他应该向她告罪——因为她全心全意地爱着他。

13.在磨坊主的家里“那些人也真够胡闹!”客厅的猫对厨房的猫说。“巴贝德和洛狄又分开了。她在哭,但他一点也不想她。”

“我不喜欢这种态度。”厨房的猫说。

“我也不喜欢这种态度,”客厅的猫说。“但是我也并不为这件事难过。巴贝德可以找那个络腮胡子做爱人呀。这人自从那次想爬上屋顶以后,再也没有到这儿来过。”

妖魔鬼气在我们的身里身外耍他们的诡计。洛狄知道这一点,而且还在这事情上动过脑筋。他在山顶上所遇见的和经历的是什么呢?是妖精吗,是发热时所看见的幻象吗?他以前从来没有发过热,害过病。他埋怨巴贝德的时候,也同时问了一下他自己的良心。他回忆了一下那次野猎,那次狂暴的“浮恩”。他敢把自己的思想——那些一受到就可以变成行动的思想——向巴贝德坦白出来吗?他把她的戒指丢掉了;当然,她正因为他丢掉了戒指才重新得到了他。她也能对他坦白吗?他一想到她,就觉得自己的心要爆炸。他记起许多事情。他记起她是一个快乐、欢笑、活泼的孩子;他记起她对他所讲的那些甜蜜的话。她的那些知心话现在像阳光一样射进他的心坎。于是巴贝德使他心中充满了阳光。

她得对他坦白;她应该这样做。

因此他到磨坊去。她坦白了。坦白是以一个吻开始,以洛狄承认错误结束的。洛狄的错误是:他居然怀疑起巴贝德的忠诚来——他实在太坏了!他的不信任和鲁莽的行动,可能会同时引起两个人的痛苦。的确,结果一定会是这样!巴贝德教训了他一顿——她愿意这样做,也只有她做才恰当。但是洛狄有一点是对的:干妈的侄子是一个牛皮大王。她要把他送给她的书全都烧掉。她不愿保留任何可以使她记起他的纪念品。

“他们现在又和好了,”客厅的猫说。“洛狄又到这儿来了。

他们彼此了解。他们把这叫做最大的幸福。”

“昨天晚上,”厨房的猫说,“我听到耗子说,最大的幸福是蜡烛油,是饱吃一顿臭腊肉。现在我们信谁的话好呢——耗子还是这对恋人?”

“谁的话也不要相信!”客厅的猫说。“这是最安全的办法。”

洛狄和巴贝德的最大的幸福——大家所谓的最快乐的一天——举行婚礼的一天,快要来临了。

但是婚礼却不在贝克斯的教堂里或磨坊里举行。巴贝德的干妈希望干女儿到她的家里去结婚;婚礼将在蒙特鲁的一个美丽的小教堂里举行。磨坊主也坚持要这样办,因为他知道干妈会送些什么东西给这对新婚夫妇。为了那件她要送的结婚礼物,他们应该表示某种的迁就。日期已经定了。在结婚前夜,他们得到维也奴乌去,然后在第二天大清晨再乘船赴蒙特鲁。这样,干妈的几个女儿可以有时间把新娘打扮一番。

“我想改天他们会在家里再补行一次婚礼吧?”客厅的猫说。如果不这样办的话,我可要对这整个的事儿喵几声啦。”

“这里将有一个宴会!”厨房的猫说。“鸭子也杀了,鸽子也扼死了,墙上还挂着一只整鹿。我一看到这些东西,口里就不禁流出涎水来。他们明天就要动身了。”

的确,明天就要动身!这一天晚上,洛狄和巴贝德作为一对订了婚的情人,最后一次坐在磨坊主的家里。

在外面,阿尔卑斯山上现出一片红霞。暮钟敲起来了。太阳的女儿们唱着:“但愿一切都好!”

14.夜里的梦幻太阳下落了;云块低垂在高山之间,垂在伦河的盆地上。

风从南方吹来——从非洲吹来。它像“浮恩”似的拂过阿尔卑斯山,把这些云块撕成碎片。当它扫过去的时候,空中就有片刻的沉寂。疏疏落落的云块在多树的山中,在奔流的伦河上,现出各种奇怪的形状。它们像原始世界的海怪,像空中的飞鹰,像沼地里跳跃着的青蛙。它们落到奔流的河上,像在河上行驶,但同时又像浮在空中。河水卷着一棵连根拔起的松树在向下流;树的周围,一串一串的漩涡在转动。这是昏迷之神和她的姊妹们在泡沫上跳着旋舞。月亮把山峰上的积雪、黑森林和奇形的白云照得透明。这是夜间的幻景,大自然的精灵,山上的居民都可以在窗里望见。这些幻象在冰姑娘面前成队地浮现过去。冰姑娘是刚从冰宫里走出来的;她正坐在一条摇摆的船上——那棵连根拔起的松树。冰河的水载着她向下流,向广阔的湖流。

“参加婚礼的客人都到来了!”这是空中和水里同时发出的一个吟唱声。

外面是幻景,里面也是幻景。巴贝德做了一个奇怪的梦。

她跟洛狄似乎已经结婚了好几年。他正在外面猎取羚羊,把她留在家里。那个年轻的、长了一脸黄络腮胡子的英国人坐在她身边。他的眼睛充满了热情;他的话语富有魔力。所以当他向她伸出手来的时候,她就情不自禁地跟着他走。他们离开家,一直往下走!巴贝德觉得心中压着一件东西——越压越重。她在做一桩对不起洛狄的事情——一桩对不起上帝的事情。这时她忽然发现她身边什么人也没有;她的衣服被荆棘撕破了,她的头发已经变得灰白。她悲哀地抬起头来,看见洛狄坐在一个崖石的边缘上。她把手伸向他,但她既不敢求他,也不敢喊他。事实上,这样做也没有什么好处。因为她马上发现这并不是洛狄。这不过是挂在一根爬山杖上的猎衣和帽子——一般猎人拿来欺骗羚羊的伪装。在极度的痛苦中,巴贝德呼号着说:

“啊,我希望在我最快乐的那一天——我结婚的那一天——死去!上帝,我的上帝!这才是幸福!我和洛狄所能希望的最好的东西也莫过于此!各人的将来,谁知道呢!”

于是她怀着一种怀疑上帝的失望心情投到一个深渊里去。一根线似乎断了。山中发出一个悲哀的回音!

巴贝德醒来了;梦也完了,消逝了。不过她知道,她做了一个可怕的梦:她梦见了几个月不曾见过或想过的那个英国年轻人。她不知道他是不是仍住在蒙特鲁,会不会来参加她的婚礼。她的小嘴上有了暗影;她的眉毛起了皱纹。

但是不一会儿她露出一个微笑;她的眼睛射出光辉。太阳在明朗地照着。明天是她和洛狄举行婚礼的日子。

当她走下楼的时候,洛狄已经来到客厅里了。他们立刻就动身到维也奴乌去。他们两人非常快乐;磨坊主也一样。

他在愉快地笑。他是一个好父亲,一个正直的人。

“我们现在是家里的主人了!”客厅的猫说。

15.结尾这三个快乐的人来到维也奴乌的时候,天还没有黑。他们随即坐下来吃晚饭。磨坊主衔着烟斗坐在靠椅上打起盹来。

这对订了婚的情人手挽着手走出城,沿着公路,在深绿的湖边,在长着绿色灌木林的石崖下漫步。清亮的湖水映着阴森的锡雍石牢的灰墙和高塔。那个长着三棵槐树的小岛就在近旁;它看起来像浮在湖上的花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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