笔杆子(http://rendoc.com):音乐杂志「JAPAN」中岛美雪专访
创作人的采访对话,往往能给我们的创作提供许多动力和灵感,下面来看看音乐杂志「JAPAN」对中岛美雪的专访。
主要有趣内容
美雪说うらみ・ます是唯一表现错误的作品 (说不一定 一会 会重新唱这首歌)
美雪说自己是 “男高音”(女汉子)
美雪说自己不是歌姬 是歌奴(玩笑)
竑广的话:这篇2012年的专访从年初就开始处理了,从日文逐字稿开始大概手作了一万字以上的内容,然后承蒙建元的校正,加上宋炳霖先生帮忙制作字幕影片,到现在才完成,非常不容易。
由於是非主流,以用功著名的音乐杂志的专访,自然别有眼光,记者井上贵子在访问前即在官方部落格表示对美雪的惊叹,井上印象最深刻的美雪作品,是那张最黑暗绝望的1980年专辑《活下去真的好吗?》,井上说「尖锐、美丽、严酷的表现令人印象深刻。当年能够拿下第一名,到现在仍让人感到不可思议。」或许不是巧合,该张专辑的歌曲〈恨〉,美雪在不知觉中主动提起;而关於美雪在音乐实验时期「当时」与「其后」的差异,也是访问的重点,我特别挑了代表两者的不同歌曲,让读者百读不如一听,希望各位能从美雪身上,感受她实验音乐的意志——直到出道近40年的今天仍然如此。
影片:第7张专辑《活下去真的好吗?》中的〈恨〉,中文字幕;怨惨哭嚎的这首歌,2010年「听到令人想哭的情歌」排行调查,以日本同志圣地二丁目为范围,这首1980年的歌排行第八名,可见经典地位。
中岛美雪长年活跃乐坛的动力是?
首次接受音乐杂志「JAPAN」访问,从70年代到2010年代,她不断地划下「时代」的印记,身为歌姬与目击者.中岛美雪,我们试著接近她作为表演者的真实面貌。
「我写歌,与其说是为了别人怎样,不如说是为了自己而写,
这麼说是因为没有人会鼓励我。」——中岛美雪
访问/记者井上贵子 初译/竑广 校正/建元
在这个时代,如果我向歌姬请求什麼的话,那大概还是与那首歌(《歌姬》)说的一样:希望她「梦想也好悲哀也好欲望也好,用歌声流放掉它们吧。」
前言:中岛美雪卓越的才能,在日本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。她是唯一一位横跨70年代、80年代、90年代、2000~2010共四个年代皆有冠军单曲的艺人(独唱歌手);一方面有著文部科学省(相当於教育部)国语审议会委员,与荣获紫绶褒赏勋章等严肃重要的履历,另一方面她的存在本身又是轻盈、无拘无束;在广播与广告里可窥见到她的天然呆个性,但作品又有许多严肃议题,这中间的落差至今都还是个巨大的谜题。
究竟怎麼创作出那些名曲呢?却很少听她谈起。趁著单曲「忘恩负义」(连续剧『东京全力少女』主题曲)与第39张专辑「常夜灯」发行之际,我们得到独家访问如此神秘歌姬的机会,这是她睽违多年之后於音乐杂志登场,也是「JAPAN」音乐杂志创刊以来的第一次。
「从小不管做什麼都是吊车尾的,是那种被师长放弃的类型。」说著这番话的中岛美雪,她歌曲的特色,与其说是引领新气象新乐风,不如说像个上古以讲述传说典故为世袭职业的部族,见证时代,编织著篇章。或许,正因为不是领军在前的人物,正可以发觉人们所遗落的、被时代所忘却的、因为受伤而蜷缩在角落的人们,把它们拾掇起来,创作出具有普遍性的歌曲。
但其中并没有廉价的救赎。比方75年发售的第2首单曲「时代」,作为日本人心灵的歌声而广受喜爱,并在震灾后再次强烈地被民众所需要;「反覆著悲与喜的时代巨轮轮转著」以如此鸟瞰世事的角度拂拭悲伤,但同时,倒下的旅人重新站起也好,生离死别的恋人们再次相逢也好,都是在下辈子;绝不是一时宽慰的短暂的希望,而是以深厚的强大的祈祷,唤起生命的力量。
又比方无人不知的名曲、纪录片节目『PROJECT-X』主题曲”地上之星”,歌词《草原的飞马、街角的维纳斯》的表现方式,把(原本是地上的)人类所创造出来的(在天际的)星座与神话,又一次拉回地面,完成成新的逆转故事,为市井小民带回原本属於他们自己的光芒。
从第一首由人类创造出来的”常夜灯”开始,到用最后一首”月踞高空”,最新专辑『常夜灯』是一部留下不动摇的光的12篇故事集。此外,集结了现场表演与音乐录影带的影像作品『歌姬』也将作为电影全国上映,从10月持续到隔年2月的全国巡回『缘会』28场巡回演出也刚开跑。40年来无止无休、持续活跃的表演者/中岛美雪,我们将带读者贴身接近她的真实面貌。
● 我看了在新专辑上市前公开的你的演唱会电影『歌姬』,用大萤幕看在录音室表演的现场演唱感觉真的好棒。
「是吧?因为是跟长年一起录音的美国乐手们一起,所以一边大声聊天一边表演的呢。不是以重复录又修正好几次、一部份一部份地录好再编辑在一起的方式,而是以演唱会形式的录制方式有著一次得录完的紧张感呢。这种方式对於洛杉矶的乐手们来说似乎也并不多见。
现在普遍在用的分段录音,因为可以用电脑处理的关系,谁谁谁先录一部份,OK的话换下一部份,大家通常都是各奏各的;有著「哎!和你一起弹呀」的感觉,他们也会很兴奋。对於和弦乐器也一起表演,我也很少有这样的经历:『欸~』。大家都很享受呢,还经常寻问:『下次是什麼时候?』这我就..不知道!(笑)」
● 把这些头角峥嵘的团员同聚一堂,阵容好豪华啊。您从80年代后半就一直在洛杉矶跟他们一起录音,有什麼理由吗?
「这个嘛,一个理由是可以跟其他工作隔绝开来。如果在东京做的话,就会有层出不穷的邀约『啊,你在的话那麼那件工作...』、『你在的话那麼这件工作...』,什麼都会变得拖泥带水,什麼都搅和在一起,除了一走了之别无办法。马上就能把电话切断,催稿什麼的都不会来了。可以集中精力是其一,然后就是我平时找的都是具有很多压箱宝般本领的乐手。我没办法适应那种先分别录好配乐,编曲后再像卡拉OK般唱歌的录音方式,一定要和大家在一起演奏歌唱才能做好。
还有,即便是同一首歌,我每次唱时每次都不一样,演唱不一样的话乐手的演奏也应该不一样,而能符合这一要求的,就必需是那些能够随机变化、演奏多彩多姿的乐手。在日本倒也不是没有这样的人,只是人数还非常稀少,像这样的人还很难逮(请)到,那样的人才得要用抢的才能到手呢。」
● 原来如此。
「就算在进录音室之前想好要怎麼唱,按算照预定的方式来唱(予定を立てる:指安排好计划),他们(乐手)也有自己的诠释,比方说到『月』好了,同样的字眼,是什麼国家什麼时候的月亮,想像起来都不一样嘛?可是跟他们说歌名有月的时候,他们就照自己的想像去演奏了。而若干人的演奏一下,不同解释下的月亮就混在一起了呢。
这麼一来即便和我想的月亮不同,但应有的月亮就会完成。当下觉得伴奏跟我的演唱不合的时候,他们也会配合我改变方式,是具有在瞬间领会彼此的感性这样的人。像这样停不下来也很有趣。都说『OK!』了还一直弹呢~停不下来了~别管他了我们回家吧似的(笑)。已经变得好像小孩一样,他们呀」
● (笑)。『常夜灯』就是这样被创造出来的吧。
● 『常夜灯』和前一张专辑『来自荒野』标题的感觉相反,展开的是完全不同的风景,您自己是怎麼想这样的作品呢?
「这个嘛,不就是成人的感觉嘛。沉静的感觉,嗯,夜晚的感觉。」
● 有著一首王道的抒情歌,也有「Bedroom」这样描写时代的歌。
「只看标题的话还以为有什麼香艳的场景,会很兴奋吧。对不起让大家失望了。(笑)」
● 《家长骂著蹲了下去的小孩,小孩骂著蹲了下去的家长;『请不要骂我。』恶梦中喃喃自语地说。》好厉害的歌词。
「好壮烈的一间Bedroom。(笑)」
● 是很壮烈啊。专辑里除了有像这样揭穿时代的歌,同时还有很多鼓励人们的歌,比方说”倒木的败部复活战”是首应援歌,但美雪小姐本人从外界看来,与其说是败部复活战,倒不如说有著赢家的形象呢~
「不不不。」
● 哪里不是,一直都有著呀?
「噎~!? 可是我单身啊,普通这样的人都是输家哪。那你(记者)单身吗?」
● (笑) 不是。
「不是吧?你就是赢家呢。你看看,我输你了!(笑)」
「是~」
● (笑)。弱者,掉落到社会底层的人事物;我在想,为什麼您会持续地唱关於他们的歌呢?
「不,这个嘛,这是我关於自己的情结所致,我做什麼都跟不上,嗯。我是自卑情结的聚合体,它会告诉我:『歌唱得不好喔~』」
● 这,不太能相信耶。
「是这样的啊?(笑)」
● 所以,不是鼓励别人,而是被自己的歌安慰、被推一把的有这样的例子吗?
「嗯,就是这样,与其说是为了别人如何如何,其实是为了自己写的,因为没有人鼓励我啊(笑)。」
● 那从早期就这样吗?
「是的,嗯。不为谁也不是为了男朋友——啊,只有”地上之星”不是这样。那是先有人来邀歌,吓了一跳呢,对方说『请为无名之人写歌』『照亮无名之人』,因为太意外了,所以写出这样的歌(笑),。那邀歌的节目(「PROJECT-X」)是很厉害的企划喔——我想说大概撑不了三周就要下档吧,因为在黄金时段用在没有名气的人身上?
都没有明星,只靠主持人进行节目。想说『哇,这节目或许撑不了一个月吧』,所以那时写歌的时候,没有特别要写给谁,只是意识到是给所谓无名之人,除此之外,与其说是写给谁,还比较接近『给自己听』的感觉。」
● 虽然你说自己歌唱得不好,但出道前,也是有过「比赛破坏者」的轶闻啊。
「啊啊~你看了我以前的资料吗?『学生时代被称作比赛破坏者』那可是有很深~~很深~~的理由啊。说到那个啊,不是有过复数主唱形式的乐团吗,在被称为新音乐之前、像民谣般的,像Swing Out 形式还不少。那,我也有参加过前辈组的团不是吗?可我的声音呢,没办法跟人合音,大家发出声音的时候,就会听到某个人(我)的声音特别奇怪,被说『够了,你不要唱,为了凑凑人数你对嘴就好了』说我一来比赛就被破坏掉了——是叫我不要出声的意思呢(笑)。」
● (笑)欸欸~!?
「这个故事却被误传成参加比赛就稳拿第一的「比赛破坏者」错错错,是我一去合音就会被破坏掉(笑),这才是正解」(译注:中岛美雪参加过的几次全国性、世界性比赛都拿到冠军或优胜。)
● 这无法突然相信呢
「不不,是这样的?虽说常去参加音乐比赛。多少是为了代替打工,拿拿交通费跟便当钱。可是常常被赖帐呢,说是『下次来的时候再付』、『现在正在忙稍后再付吧』结果不知道被赖掉多少钱。在主办唱片公司之中,只有山叶音乐(美雪所属公司)是付现,去到比赛场地就会给巴士费用,我想这是间好公司啊,决定了,把山叶办的流行歌曲比赛视为重点比赛去了。据说公司的政策是『付钱时总是要面带微笑』,是说这样出去催款也要微笑呢。一边说『付钱时总是要面带微笑』一边跟人家讨帐,很可怕吧?(笑)我到了这样的公司上班去了,嗯嗯。」
● (笑)。美雪小姐的歌里,有像是给弱者的「当我的孩子吧」那样圣母般的部份,也有恶女、少女,或者狼、猫,像是魔法公主(妖怪)部份,我想,这麼多不同的角色,是否反映著自己内在的多面向吗?
「因为我就是魔法公主吧,的确。喔呵呵呵呵呵呵。就好像即便是故事里的主角,也不是架空的吧,照这种说法,魔法公主的作者宫崎骏,与其说他是从外部、身为一个他者来描绘,不如说他这个人里面,有著魔法(物)呢。应该是这样的。」
● 原来如此。那你有喜欢的角色吗?
「啊啊,这随著日子不同而不同,同一天里随著时间不同而不同,刚起床的时候喜欢无脸怪,哈哈哈哈。是是。」
● (笑)顺便问今天的气氛是?
「今天,今天,现在~现在的话,TORO。不是鲔鱼的TORO喔?(笑)」
影片:2006年总结中岛美雪30年音乐生涯的一张专辑《Lullaby Singer》的歌曲〈TORO〉,是她的自述歌,中文字幕。
● ”TORO”(编按:06年专辑『Lullaby Singer』里的歌,歌名为的意思是迟顿,和日文的鲔鱼发音相同。)这次有一首”Runners High”(长跑之后的亢奋)的歌词说《一唱就停不下来了》,是你本人的体悟吗?
「嗯,正经的朋友看我的话会问:『为什麼你一直持续在唱歌呢?』『为什麼你一直持续在做音乐?你也差不多该认真一点生活』像这样(笑)。还有,『你什麼时候要停止?』我被这样大喇喇地追问过。我心想:『这人在讲什麼呀。』(笑)。是说这些人都是跟我很亲近才会这样说。当然就销售策略而言,先决定何时要退隐,再以倒数形式在什麼时候之前把它卖完这样。好像节庆似的炒热话题,应该会有不错的销售热潮吧。这样很容易写企划。好像漫长的旅途走到最后累摊,摇摇晃晃的,然后力气一尽就仆街了(笑),我想是这样吧。所以,人家问我为什麼要继续唱,应该是Runners High吧。不是积极到边跑边大叫著『我会一生持续啊~』,虽然我也搞不太清楚,比较像是边跑边笑著『啊哈哈哈哈』『我好像停不下来呀』(笑),就是这样的Runners High呢,『好像停不下来呀』」
● (笑)。出道时就这样吗?
「是呀,应该是。开始被人当成职业歌手时就是呢。」
● 没有想以职业歌手的身分唱一辈子吗——
「没想过,没想过。我那时候没打算持续那麼久呢。比如中间突然嫁入豪门(笑),或是找个挖石油发财的有一天突然——不不,至今仍期待一夕致富啊,但好像没有,在哪有呢。有钱到开著劳斯莱斯在沙漠奔驰,心想『油不够了就丢了这台车回家吧』,有钱到没地方花把浴缸的水龙头都做金的也花不完程度的」
● (笑)这太无厘头了——
「一边抱著这种荒唐无稽的发财梦一边Runners High(笑)」
● 哈哈哈哈。是因为想唱歌才会描绘那种荒唐无稽的梦想不是吗?
「好像是呢」
● 如果是可以成真的梦的话,歌唱就是可以放弃了不是吗。
「哎呀,是吗」
● 是的,果然是。
「这样啊,啊哈哈哈哈哈。是这样啊,好厉害的分析。第一次听到。(笑)」
● 因为我没办法想像你不唱歌的样子。您自己也是吧,所以才会抱著那麼无穷无尽的梦想——
「是无穷无尽吗(笑)。可是啊,女孩子从小就会被问说:『长大想变成什麼?』有的人会回答:『想成为新娘』不是吗?我却意外的没有这样想。没有想成为新娘的梦想呢,嗯。」
● 顺便问你回答想成为什麼呢?
「随著不同时期而不同,有过想成为空姐的时候,可是仔细一想,会晕机。这样没办法做下去吧。也想当过播报员。可是以播报员部门在学校参加广播社团的时候,『你的个性太强了,要做这一行的话当声优(配音员)吧。』『说话不更冷酷一点的话没办法做播报员』。觉得很无聊,所以就挫折了」(编按:中岛美雪后来是日本放送电台最受欢迎的广播主持人,离职10多年后仍然被票选第一。)
● 噎~
「我觉得『想当老师』所以跑去实习。但是因为在自习课的时间弹吉他,结果被老师惨骂,嘿嘿嘿嘿,很挫折啊。」
● 你当然从小就喜欢唱歌吧。
「嗯。虽然有参加合唱团,但被说『你的声音不属於女声,男生那边入列。』於是成了男子部唯一的女生。嗯嗯。」
● 不是女低音吗?
「好像不是女生的声音呢(笑)。哼!哪,刚开始当歌手的时候,为了正确地认识自己的音阶范围,仔细地试过,结果不是女低音,是男高音唷。之前(合唱团)老师说的是对的。」
● 知道这一点时,自己内部有什麼部份感觉到变化了吗?
「不至於,只是觉得唱不好的话就变成娘娘腔的男人了(笑)。虽然极力做出女人的样子,嗯嗯,但如今已经无可救药了。」
● 有件事想听您的说法,在你出道第10年的第11张专辑『幸会』(84年),或之后第15张专辑『中岛美雪』,这种专辑标题通常是出道时才有的吧。
「好好好。」
影片:专辑『幸会』里的歌曲〈春天何价〉,中文字幕。从第十一张到第十五张专辑是中岛美雪进行音乐实验的、所谓狂乱时期阶段;〈春天何价〉轻薄失衡的演唱,对比於危颤不定的背景声响,「春天何价」一曲的反差呈现出不协调的错乱感,可说是此时期的代表作品之一。
● 为什麼会在那阵子采用一种回到原点般的标题呢?
「那张专辑大致上,是非常明显地意识到音效的。骤然降低VOCAL的比重,那,所谓降低比重,或者有人会解读成身为歌者的自己退屈幕后的意思,不是那样,我想既然还是中岛(美雪),就取了中岛这样的名字。」
● 差不多80年代中盘时,运用了所谓POWER STATION SOUND(80年代著名的乐团,作风狂野多样。)。
「是的是的是的」
● 还有Stevie Wonder史提夫.汪达帮忙电子乐器、口琴合奏(编按:歌曲「冷酷的别离」)。
「是的是的。存在於这样的波浪当中的,想要让歌声作为声音的一种进行实验。当时山叶最高阶的董事长也很担心呢。『这样把歌声拉这麼小声是在想什麼呢?』『不,这样做就好。』『这个时期这样就好。』无论如何,都想把中岛美雪、拿著吉他自弹自唱、主唱、大家跟著我来这些,想要把所有关於我的一切刻板印象都给毁了,想要砸掉一次看看。」
● 您想要挑战一次作为乐器的一种的歌。
「在乐器之中唱歌。『没有乐器只是歌声的话不是最好的吗?』很容易解释成像这类的想法,无论如何都想重新诠释,证明不是这样的。歌和乐器不是不同的东西。在那段时期里,我寻找可以根据歌曲内容为我编曲的人,为此跌跌撞撞,然后遇到濑尾一三制作人,制作了 『GOODBYE GIRL』(88年)」
影片:第16张专辑《GOODBYE GIRL》里的〈如果世界从天空落下〉,中文字幕,从这张专辑开始,中岛美雪与编曲者濑尾一三确立了她的音乐风格,和前五张实验性的专辑比较起来,虽然编曲没有使用先进的电子音效,但美雪的唱腔与濑尾的编曲准确地抓住歌词所要表现的寒意,两人此后接连创作出各式各样的、浑然又独特的音乐景象。
● 从当时开始确立了现在的音乐风格呢。
「是的,濑尾先生能操作许多种音乐,也能理解歌词。一说出『就是这里!』时便能编到完成为止。尽管不再是自弹自唱的情境,但他能做出让歌可以被听见的作品。」
● 美雪小姐的作品,当然是抱持著很大的坚持在制作,然而尽管我对你的歌感到,「哇,好厉害的音乐」时,却很少看到你接受音乐杂志的访问,没有想过自己解释一番吗?
「唔,怎麼说呢,就算解释一堆,会像在放马后炮一样。给人『真的假的?』这种感觉呢。」
● 原来如此,不过听了你今天这一番话,才了解为什麼要和那些厉害的乐手们在海外录音。
「这样啊,虽然,是(在日本)听到濑尾先生的编曲,真的是一场偶然。就在希望再把歌声突显出来的时候,已经走到得要『把乐器减少吧』的地步。『把编曲弄薄一点,一个人唱歌就好。』『我已经说过不想要这样~』,我想要跟乐器一起唱歌。想著有没有人可以做到,当时有事要到涩谷的epicurus录音室,正好恰克与飞鸟在录音。然后,正经过录音室门口的时候,从打开的门口当中,听到正在录音的音乐流出呢。听到那已经配上和弦的音乐。想说『这是谁做的编曲?』原来是濑尾先生。马上就有『等等,我想要请这个人做音乐』的念头。」
● 噎?果然是(中岛美雪)啊。
「然后改天,因为他还在录音於是我们就跟他约了时间过去;我还记得后来跟他谈『可以请您编曲吗?』时,他脸上好像生著气走了出来(笑)。身上好像有著把你赶走喔!这样满满的怒火,像『什麼啊,滚回去』的怒火,还带著生气的脸色,不正眼看我粗暴地坐在我的面前(笑)。」
● 那麼你是怎样说服他的呢?
「用我的美艳吧(笑)。」
● 哈哈哈哈
「不是不是不是(笑)。那次他告诉我『我基本上不写女性的喔。』我想著『啊...』,所以是不行吗?之后又告诉我说做做看吧,我想一定是我不像女人的关系。(笑)」
● 好特别的相遇呢。
「我到现在才了解,但他第一次见人就一定会那样。那个人。脸色难看到极点!好像脸上用字幕写著不爽两字似的。(笑)」
● 哈哈哈
「要是有首歌叫『不爽』,这个题目不错耶(笑)。」
● 而且他可以根据乐曲主题的不同而提供大不相同的编曲对吧?
「是啊,嗯。」
● 我对於你们怎麼传达、扩展出音乐的世界观很有兴趣。
「嗯嗯,这个嘛,是会先商量。在商量的阶段用DEMO带试录时,我会说我觉得这种感觉就这样子做吧,但到正式录音前都不会再说出口。等到去了洛杉矶,乐谱放好了乐手来了,才说『大家先试试看吧』,结果有时才第一次就录好了。」
● 噎!到那边才第一次——。
「所以乐手们也都没有练习过。放上乐谱,说等下怎麼演奏之后大家就照自己的方式弹。就算写了(最后演奏声音要)『淡出』,却老是一直弹下去。『啊啊~』这样说了也有人还会继续弹下去。」
● 我想要窥探一下您歌词的世界观。或许现在悲伤,但明天可能会快乐,同样地现在快乐明日又不知道会如何,我认为像这样俯瞰生死的观点是一直存在於美雪小姐的曲中的。像那样的生死观是怎麼萌生的呢?比方说”时代”这首歌您一直都有在唱,并不是因为发生了震灾才唱。
「嗯,是的。」
● 为什麼你十几岁就有这样的观点呢?还有,就算倒下去也还是站得起来的韧性。
「不,我想或许这是从过去日本人本来就有的东西。日本人从父母爷爷奶奶的口中就能听到有这样元素的故事。目莲盆时寺庙的住持的说教内容里头也有(笑)。现在眼前的幸与不幸,用更长远的眼光看的话,究竟连结到什麼?像这样的事情——盛极一时的泡沫经济、经济急速成长的时候,曾经有一时人们认为可以依靠的东西是金钱,有这样偏离过,尽管如此内心深处还是有著从未断绝的、支持著灵魂的东西。」
● 比方像”Bedroom”这首歌说的,这个时代还有很多因为辛苦心酸而站不起来的人呢。还无法适应自己遇到的不幸...。
「嗯,是呀,这个嘛,因为什麼事情都被快速化的关系吧,因为想要快速得到答案的关系。这样一来就很难用长远的眼光看事物。因为我是个慢吞吞的人。慢吞吞的人一听僧侣的说教,就变成几千几万年的故事(笑)。於是用长远的眼光才看得到的事情也会浮现出来。这可不是100年,200年程度的东西。」
影片:2012年专辑《常夜灯》的歌曲〈BEDROOM〉中文字幕自制MV。
● 原来如此,虽然脑袋里知道,却很难这样看事物呢。
「唔,可是,关於这究竟是哪来的、又是连结到哪边去之类的事情,这样看的人也不少吧?只是,在『现在』的这个断面上,用资讯的量这样水平的二次元的东西来衡量的话,自己有时候会得到一些非常不好的答案。但我觉得是无法那麼瞬时的得到答案。」
● 这麼一说,倒是觉得听美雪小姐的歌时,不少时候会有著「啊,原来如此。」这种被启发的感觉。
「这个嘛,用一万年前、一万年后的尺度去想想看如何?(笑)」
● 一万年后大概”时代”这首歌也还——。
「(笑)呜啊~好可怕!」
● 我想,如果有人在的话,就会想著同样的事情吧。
「是嘛?啊,是的,我只有一首自己觉得失败了的歌喔,那首歌的表现方法弄错了。”恨”(收录在 80年专辑「我可以活下去吗?」)那首歌如果从我刚刚的观点出发的话,在歌曲的最后是翻转笑出来,是首嘲讽的歌。但是被直白地解释。是《恨》嘛。中间那样这样,最后一句是以《到你死为止》做结尾。普通的看法的话,这女人真恐怖恨到你死为止,就结束了。但我用一万年的尺度来思考的话,从《恨》到《你死为止》顶多才到死为止就不恨了,不过是这种程度的恨而已,啊哈哈哈哈,什麼嘛这首歌。对我来说,如果从现在来看的话那首歌应该用大调来唱,我恨你~(歌),这样一来就变成了像笨蛋似的歌对吧?」
● 噎! 竟然有著这样的意图。
「嗯嗯。是首像笨蛋似的「骗你的!」歌喔。可是啊,世界上认真的人很多,觉得是个恨到死为止的女人有够可怕,就结束了。但这首歌其实是只恨到死为止的单纯女人喔。」
● 这含意也太深了吧。(笑)
「这首用小调的方式唱这点是失败了。下次演唱会试著用大调来唱吧。用三拍吧,查卡查卡查卡(笑)。用开朗的编曲唱,或许大家就比较容易弄懂它原本的意思了。」
● 收录在同一张专辑的(轻快的)”猎狐之歌”就是这样嘛。
「是是,用大调唱的那首嘛?是是是,那样处理的话就好了呢。」
● 可是,一读歌词就会觉得毛骨悚然。(编按:猎狐之歌是讲日本赤军学运教训的歌曲,革命家最后都会变成杀人鬼。参见专辑《活下去真的好吗?》介绍。)
「是吗?啊哈哈哈哈哈。」
● 顺便问,您小时候家里是做妇产科的。
「以前是。对对。」
● 在那样的环境下,对於人类诞生的快乐与痛苦等等各种事情都发生在身边——当然您不是直接看到。
「因为我不是医生呀,是的(笑)」
● 我在想是不是因为发生在您的身边,所以对於生死这类的事情能有鸟瞰它们的观点呢?
「不至於没有影响,但也不尽然是因为这样吧。我并没有做医院的工作。可是,因为电话就在起居室,医院打烊后就连到家里,在起居室里吃饭时会有病人打电话来,所以会听到不适合吃饭时谈的话题也——父亲会在旁边有我在用餐时说:『吐了吗?吐了什麼东西?』像这样的话是家常便饭。是的。一边吃咖哩一边讲拉肚子的事情也OK(笑)。有变成这样。是不是这样所以异於常人了就不太清楚了(笑)
● (笑)。那麼是最后的问题,你怎麼看待现在这个时代歌姬的角色?是安慰人的角色吗?还是像圣女贞德一样引领大家前进吗?
「歌姬这首歌不是在唱『我是歌姬』,而是向著歌姬说《用歌声流放掉我的愁绪吧》的人才是我。歌姬是别人喔。不变的是,如果是我向那位歌姬请求什麼的话,还是会说出和那首歌同样的话呢。希望她《梦想也好悲哀也好欲望也好,用歌声流放掉它们吧。》」
● 原来如此,只是你站在舞台上时还是身为歌姬——
「很难说是歌姬,应该是男高音。(笑)」
● 你也觉得自己能用歌声流放掉那些就好了吗?
「嗯。由歌姬用歌声流放掉不错啊。我不是公主(姬),是歌奴。哈哈哈哈,不对,这样会变成落语(单口相声)家。对不起,什麼是什麼已经搞不清楚了」
● 哈哈哈哈,谢谢您了。
「请多多指教(笑)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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